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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天和菊秋姊去一個蠻特別的咖啡館,名字叫做「貓薄荷」。

店主人應該是個愛貓人士,店內就養了兩隻貓。其中一隻的毛色是黑白相間,平時會蹬上客人的座位,或是鑽入客人的包包中,或是磨蹭客人。昨天它倒沒給我們如此的歡迎,反而像位王子似的,在店內走動巡視。後來,想是下午睏了,就跳到我們的座位背後與牆壁間的燈槽間睡起午覺,姿勢可是舒服放鬆極了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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菊秋姊是我們協會這一任的理事長。去年一整年我都沒見過菊秋姊,因為她為了照顧生病的母親,所以都沒有進協會。如今母親過世,菊秋姊才又重新回來。那天也是湊巧,我臨時被葳姊拉上去開會,才有機會認識。

當時說在開會,可是菊秋姊的妙語如珠,逗的我們幾次岔開開會議題。那時她正在準備投稿三采文化所舉辦的微小說徵文比賽,因為她上過我的部落格,所以也邀我一起參加。雖然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微小說,更別說嘗試比賽,可是菊秋姊的遊說之詞,逗的我不得不參加。

「來,我們一起來參加。如果我們得獎了,獎金兩萬元全數捐給協會。」然後她看著在場的葳姊和怡秀。「所以說二月份一整個月,你們都不可以來打擾我們,因為我們正在閉關埋首苦思。比賽揭曉後的一個月你們也不用來找我們,因為如果我們贏了,我們就會去遊山玩水慶祝,如果我們輸了,你們更不可以來吵我們,因為我們正傷心難過舔傷口。」

菊秋姊是協會成立的籌備主任,也是主婦聯盟創立時就在那裡打拼的元老級成員。年輕時曾經因為懷抱電影導演夢,懷裡揣了十萬元到台北參加電影訓練班,和許多現今活躍的導演結為朋友,不過仍謙稱自己只是比較會看電影。發表了無數篇文章,也喜歡寫小說,其中一部還得了獎。曾經在電台主持過節目有六年之久。這次回來協會,想看看能不能玩出一份小報。

那天我離開前,我們彼此留了電話。之後菊秋姊參加了關子嶺的會員大會,糊里糊塗的當上了理事長。差不多一個禮拜後,我們相約出來見面,可是卻在見面的前一天晚上,菊秋姊的父親跌倒腦震盪,不久就因為顱內出血過世。一個半月內失去雙親,再加上之前照顧重病的母親九個月,菊秋姊身心俱疲,引發自律神經失調,所以雖然是新任的理事長,卻只能請假休養。昨天是因為臨時有點事想請我幫忙,所以才會有機會見面聊天。

我們聊了很多。菊秋姊聊到當年她在電台做節目,做過有關女性處境與宿命的主題。她說當時有一則很大的社會新聞,是一個媽媽因為和婆婆處不好,又得不到先生的支持,最後抱著孩子在公園裡自焚。先生與婆婆趕到現場,婆婆還對著媳婦燒焦的屍體踢了一腳,罵著:「你要死就自己死好了,幹嘛要拖著我的孫子!」第二天有位女性聽眾打電電話進來,說她小時候也遇過類似的情形。那位女聽眾說當年她的媽媽生了九個小孩,也是和婆婆間有很大的問題,想自殺又捨不得留下孩子,所以每次要跳河都要清點人數,可是有時老大出去玩,或者老三到同學家,總是沒有到齊過。不過有一次其實真的都到齊了,可是媽媽自己心煩意亂,忘了數背在背上的老么,所以就又打消主意。

菊秋姊還請過在她家附近菜場賣豬肉的上節目。那位老闆娘說,在結婚前她連刀子都沒拿過,可是結婚後第二天婆婆就叫她去賣豬肉。她說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天她一刀下去就把自己的指頭砍掉一小截。不過幾十年下來的磨練,老闆娘的刀技已經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,讓菊秋姊佩服不已。

我們聊到如何推廣協會的理念,讓更多的人可以認識協會。我們聊到「扎根計畫」的困難。雖然台灣罹患乳癌的年齡層逐漸下降,可是如何讓年輕族群了解到自我檢查的重要,如何讓年輕人對這個議題有興趣,將是一件非常具挑戰性的工作。

我們聊到乳癌對伴侶之間的影響。因為乳癌是一個與性徵有關的疾病,而且它不像子宮癌或卵巢癌單純是屬於體內的疾病,在外觀上、視覺上有很明顯直接的衝擊。外觀上的改變,不但會影響病人的自我觀感、自我意識,同時也會影響與伴侶的的互動與親密關係。菊秋姊說她聽過最慘的例子,是一位先生在太太罹癌後就要離婚,還明白的說:「你看看,你這樣還是女人嗎?」不過,當然也有與此完全相反的例子。菊秋姊的一位朋友就很半開玩笑的和太太說:「老婆,你看我也是聰明人,你想我會對你胸前的那一小顆,看的比妳肩膀上的那一大顆重要嗎?」

我們聊到在照顧母親的時期,菊秋姊好幾次坐在救護車裡,奔馳於宜蘭和台北的高速公路上。曾經有過一個晚上就收到四次的病危通知。在加護病房外冰冷的長廊,捲縮在僵硬的塑膠椅子上,坐不得、睡不得。每一次病房門打開,就會緊張的抬頭看,等確定和自己無關,又會陷入昏沉中,直到黎明的曙光驅走磨人的黑夜。

失去母親的傷痛猶在,父親的驟世讓過度驚嚇的心頭依然顫抖。以前回去宜蘭老家,從來不需要拿鑰匙,因為在客廳看電視或聊天的父親或母親早早聽到腳步聲。一開門,就說:「回家了?」現在漆黑的屋子只有沉默傳來,鑰匙轉動的聲音篡位成為主角。默默打開電燈,映照的是仍然不捨改變的擺設。

菊秋姊現在深受自律神經失調之苦。她說因為自律神經失調,造成她經常恐慌、焦慮,完全沒辦法聚焦。以前腦子裡成天轉啊轉,有好多寫小說的idea,可是現在整天在家就是發呆,電腦也已經好久沒開機。有時覺得肚子餓,可是東西上桌後又覺得沒胃口,就算吃了一些,沒多久又都吐了出來。

菊秋姊交給我一張照片,請我帶回協會當做她的檔案照片。照片是在關子嶺會員大會時所拍的。照片中菊秋姊雖然有些蒼白,可是臉還是圓圓的。可是現在人整個瘦了一大圈,兩頰凹陷,顴骨都跑出來。菊秋姊給我看已經變得鬆垮的長褲,腰間都可以塞個拳頭進去。

離開餐廳後,走路到車站時,菊秋開玩笑的跟我說:「告訴葳婕,我變瘦了,可是只能出來玩玩,不能工作。」

我看著菊秋姊上了公車,準備去診所看醫生。車門關前,還轉過身來和我揮手拜拜。

我一面等著公車,一面想著我們的聊天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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