餘時

昨天葳姊介紹我認識一位我從未見過面的姊妹。

話題沒開始多久，葳姊就到辦公室的展示櫃裡找出教戰手冊親密篇。翻著翻著，翻到一頁上面登有張黑白照片。葳姊指著最右方的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子，說：「那就是美伶。」幾頁之後，另外一張由下往上照的彩色相片，只看到一個圓滾滾的身材，穿戴著一個七彩降落傘，從天空緩緩降下。

「那也是美伶。」

「是生病之後照的？」我問。

「對。其實她的淋巴水腫的情形非常嚴重，一支手臂粗的跟象腿一樣，可是這並不能阻擋她追求自己的夢想；這也是我把這張照片放進去的原因。」

「象腿？她是第幾期的？」

「第三期的。」在一旁的秀春姊補充。「醫生說只有半年可活。」

「可是…她做志工多久了？」

秀春姊想了想。「至少有十五年了吧！」

黑白照片裡看不太清楚容貌，只朦朧的覺得是個單純的女子。彩色照片清晰許多，圓臉上有大大的笑容，和讓人難忘的直接與開朗。

看看美伶姊在「愛波名人」的自我介紹。

「當我在81年4月看到傅幼免費檢查乳房廣告，於4月底時便去檢查，醫生一摸就說：妳這腫瘤已經十幾年了，快來開刀吧！之後便吃了一些草藥，但都沒什麼改善，於是7月15日住院，於隔天早上開刀。手術後，高醫侯醫師拿出一個臉盆的肉給家屬看，此屬第三期末乳癌，腫瘤大小6×6公分，寬4公分，轉移到淋巴的部份，從淋巴部分也取出19顆的腫瘤，醫師診斷頂多存活半年，但我聽到的時候卻沒有哭也沒有煩惱，也許是不知道要煩惱什麼吧！反正丈夫什麼都做，兩個兒子也都很乖。到今天過了很久的時間，我想，是因為我想活下去的毅力很高所影響的吧！
在六次化療、五十次的放射治療期間，都是自己來回，真的，我很勇敢，不像個病人，也什麼都吃，剛開刀後，每天只吃四樣菜，地瓜葉、筊白筍、香菇、紅蘿蔔，一直到化療結束，之後去泰國玩五天也跟著吃了五天的海產，後來就什麼都吃了，除了牛肉及蛇肉之外，因為我是佛教徒。
從83年起開始，在乳房外科門診當志工，開導姐妹們一起走出癌症的陰影，大家都會很快樂的說，「美伶，看到你真好，你是我們的支柱」，至今7月15日就滿15年了，在每次檢查時侯醫師一句「還好」，就讓我很滿足了，就是這樣的樂觀開朗，輕鬆的過每一天，幫助別人其實也是在幫助自己，讓我很知足快樂，希望姐妹們都能和我一樣，快樂的享受每一天，甚至每一年。祝大家健康！」

文字與照片，美伶姊的面貌逐漸聚焦呈現：簡單、純樸、堅毅、樂觀、知足、快樂、慈悲…

美伶姊在當選第二屆理監事時，曾經愁眉苦臉的向葳姊表示，說自己只有國小畢業，大字不識得幾個，哪能勝任理監事的位子？葳姊安撫她，說她沒問題的，都是一樣在做志工的工作。推薦美伶姊成為「愛波名人」的是澎湖彩繪人生協會，雖然美伶姊本身是屬於高醫木棉花的。只要澎湖的姊妹選擇高雄做治療，不論認識與否，從接機開始，所有病人和家屬的吃住照料，所有的湯湯水水，美伶姊都是一手包辦。澎湖的姊妹感念她的幫助支持，所以才會將她視為自身團體的一員，並且驕傲的推舉讓大家認識。

除了當志工外，美伶姊平時還到家附近的關帝廟幫忙。葳姊曾問她都在廟裡做什麼，她靦腆的笑答：「沒啦！都只是燒燒開水而已。」今年當癌細胞蔓延到美伶姊的腎臟的時候，她還會安慰葳姊，說：「不要擔心，我們的關帝公會照顧我的。」

上個星期，美伶姊過世了。臨終前還特別交代兒子，說最後的時候要幫她穿上愛波T恤。

她說她要穿著到天國旅行。

「我從來沒有想到愛波T恤會變成一種…一種榮耀。當時是2004年為了愛波傳愛而製作的，是給姊妹穿的，可以代表我們團體，我們所做的工作。我沒想到對姊妹來說，這件T恤卻是一種榮耀。」葳姊說。

愛波T恤，正面是一條粉紅絲帶，上頭一列小火車，彷彿隨時開往絲帶所要到達的地方。這是一件簡單的T恤，但是對姊妹來說，或許是一種榮耀，或許，也是一種歸屬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