餘時

前兩個星期，又開始送侄子女上學。

不願說是「問題」，那就用「癥結」兩個字吧！癥結就在我的侄子緯身上。

緯原本一切都很正常，除了不愛寫功課，天天被念，時時被罰之外，沒見到什麼大問題，還被選上了籃球隊，每天會自己起了個早，拿了早餐錢，走路到學校去練習。

可是，怎麼這會兒又要人送呢？

簡單的說，就是功課老是缺這忘那的，背書背不出來，罰寫的東西愈來愈多，雖然經過幾次教誨，老師看看沒有多大改進，就把緯從籃球隊除名，不准玩了！

這下可好，緯開始賴床，好不容易起床了，說肚子痛，人不舒服。種種理由、藉口，搞的全家一大早就雞飛狗跳。逼不得已，我媽只得先送姪女寧去上學，回來再又哄又騙又念的請小祖宗穿衣服。大嫂性子急，催的久了，火氣就上來，隔個走廊開罵。連老師打電話來催上學，我媽更加慌了手腳，既想要大嫂早點出門，不要耽誤上班工作，可是自己又搞不定緯，疲憊無奈、心灰意冷全寫在臉上。

我們幾個姑姑當然知道癥結在孩子身上，可是這結難解，也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化的開，當務之急就只能紓緩家中的氣氛，把送小孩上學的擔子從我媽身上卸下，所以，我又登場啦！

要去接他們的前一天，先打個電話疏通。我和兩個孩子說明，因為我七點半有瑜伽課，所以我希望能夠七點半準時從他們家出門，這樣之後我再趕去上課的話，就不會遲到太久，希望兩個人能夠配合一下。結果他們很爽快的答應。

第二天七點二十分，我出現在他們家門口，兩個孩子還在床上，不過聽到我的聲音，雖然眼睛還沒睜開，仍然努力的從睡意中掙脫出來。

媽媽塞給我一百元，說是給孩子買早餐的，還不忘叮嚀：

「寧每天都吃一樣的麵包，緯有時吃，有時不吃，硬叫他拿一個，還會發脾氣。如果待會兒他不選，你不要理他，讓他餓肚子。」

媽媽帶點怨，又帶點放棄的語氣，讓人聽了心酸。她不知道為了孫子吃了多少苦頭啊！

出了家門，我不管三七二十一，一手圈著一個孩子的手臂，半拉著往前走。既然都這麼早來了，還在路上拖拖拉拉，那不是前功盡棄？我一路上嘴巴沒停的東拉西扯，我可憐的兒子，也就是他們的表哥，就成了八卦的話題，從功課到體重，叨叨絮絮的沒完，只希望他們兩人沒注意到腳步也跟著沒停。

到了麵包店，剛好有出爐的麵包，一個個包好，熱氣凝結成滴的還留在袋裡。我看緯饒有興趣的盯著麵包，很自然的問他要哪一個，他沒考慮多久的就選了他想要的。

走了沒幾步，我問他們：

「你們的表哥每天早上都會去買想吃的早點，包子啦！飯糰啦！現做的三明治啦！你們呢？每天都吃麵包嗎？不膩嗎？」

兩個小孩沒搭腔。

我繼續著，「要不要我明天幫你們買早點？要不要吃現做的火腿蛋三明治？熱的喔！」

緯眼睛轉了轉，「好！」

「那你呢？寧？」

女孩毫不遲疑的回答，「三角飯糰。」

上鉤了。雖然是個極小的餌，但是盡量不要讓緯排斥我這個姑姑來逼他上學，讓他有個小小的期待，真的算是無所不用其極啊！

兩個星期了，媽媽原本深鎖的眉頭舒展開了，心情明顯的輕鬆許多。其中當然不乏驚險時刻，像是有天早上進了門，才知道老師說如果七點五十分沒有到教室，下學期全班就不能戶外教學之類的，我原本以為時間充足，結果緯居然小日記還沒寫。我一路拉著他快走，一面趁著紅燈時，盯著他一句一句的寫「我夢想中的學校」的小文章，心裡早已響起一連串兒童不宜的OS。

當天晚上我問他最後有沒有遲到，他說沒有。問他和戶外教學又是怎麼回事，他先沈默了兩秒鐘，後來才恨恨的說：「利用同學。」

聽了之後，我心裡真是五味雜陳。連孩子都識破老師的伎倆，那麼這個處罰或者規定的意義又在哪裡？

上學、考試、背書、作業、遲到、處罰，我真心希望這些不是孩子所記得的小學時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