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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的時候有一陣子,爸爸被外派到嘉義,那個時候我們孩子都小,不方便攜家帶眷,爸爸只好隻身上任,和另外一個單身漢同事合租一個房。雖然沒有媽媽在旁邊,生活起居並沒有太大的問題,可是總不能餐餐吃外頭的,再加上也不合口味,所以從那時開始,爸爸開始翻食譜,沒事的時候照著做,或者自己想想可以怎麼改良。

所以我爸是會做菜的,只是不輕易出手。

記得每隔一段時間,爸爸就會弄一小盅的腰花湯。在舊家我們孩子的書房就在廚房旁邊,我就看見爸爸一個人進了廚房,沒什麼大聲響傳來,然後又看見爸爸擦乾手,面帶微笑走出。不一會兒,廚房裡的電鍋咕嚕咕嚕的響,像是聲音若是大些,蒸的會比較快點。這電鍋還跟火車一樣會冒氣呢!撲撲的有間隔的噴一下,噴一下,讓靠院子的小窗上頭一層水氣,等蒸好了,凝結的水珠也滑下好幾道痕。

吃飯了,爸爸小心的把電鍋裡的那小盅拿到餐桌上。那盅是個極其普通青花圖樣,有個蓋子,上頭就像所有的舊東西,缺了個角,也像所有的舊東西,破了也捨不得丟。爸爸把蓋子打開,一小股白煙直往上衝,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香氣。那香氣清淡,帶著點薑嗆,還有一絲絲內臟的腥味。所有的孩子全把頭湊上,口半張著,就差沒落幾滴口水。仔細一看,那腰花像是感覺到聚集的目光,害羞似的半縮在中間,還有雕花樣呢!爸爸把手一揮,全部孩子坐回位子,眼睛全來回盯著爸爸手中的湯匙和那碗裝了稀客的破盅。期待可以嚐上一口?抱歉,那是爸爸拿來犒賞自己的,除了媽媽之外,誰都近不了口,小孩只有低頭扒飯的份。

爸爸還有一個絕活,那就是豬腳湯。尤其到了過年的時候,他就會專程跑到西門町的老大房買一塊火腿。小小的一個店面,一整支的火腿,又黃又亮的掛在正中央,入店裡還得閃一下。那個時候還是論斤兩的當場切,沒什麼真空包裝。那豬腳湯實際上怎麼處理倒不太清楚,還是老樣子,爸爸一個人在廚房裡又切又洗的。聽說要先把那火腿煮上一個小時,把硝給弄掉,然後再把剃毛乾淨的豬腳放入鍋中繼續熬煮,等豬腳都爛透了,就可以上桌了。

那湯黃澄澄的,像個鏡子一樣亮晶晶。要舀的時候得記得拿杓子撥一撥,因為上頭全都是油。所以別看到沒冒煙,全被那油給蓋住了,下頭悶熱的很。誰性急不先吹一下,只見猛然頭一縮,嘴唇、舌頭啪咂趴咂的張也不是,閉也不行,一下子紅通通的一片。那湯才真的濃、純、香,火腿的香氣,豬腳的滑嫩,小小一口,就可讓嘴裡的味蕾舉白旗投降了。

幾十年過去了,老大房不在了,豬腳、腰花也不敢碰了。朋友們互寄的養生保健訊息,總不忘叮嚀要著要注意脂肪、膽固醇的攝取,食物裡盡量不要有添加物,煙製品要少碰等等。至今我還沒見過哪家有做豬腳湯的,所以已經好久沒嘗到了。到餐廳用餐時,看到菜單有「腰花」的,心還是會一跳,雖然想點,最後還是縮手。

其實,未必是解口腹之慾,只不過想短暫的回到已經失落的時光罷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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