餘時

現在來講聖誕卡片似乎有點太晚，可是昨天才拿到手的，也沒辦法了。

這張卡片是我姊班上的小朋友們給我的，雖說是小朋友但也都是十四五歲的小少女了。去年幫忙班上英文話劇比賽，從我加入到比賽，中間也不過一個多禮拜，準備排練的時間怎麼算都覺得不夠，不過還好最後和另一班並列第一，也沒算讓我姊丟臉。

我還記得第一次參加排練，站在講台前，看著牆上時鐘分針一刻度一刻度的往前走，小朋友們沒幾個不嘰嘰喳喳的說話，最後我忍不住，大喊一聲「嘿！」，把大家都嚇了一大跳，全部人的眼睛這會兒可都釘在我身上。我立刻來個下馬威，告訴他們以後每次排練前都要先做好準備，不管是演員、導演、或者舞台監督；以後每次排練前，都要先通知所有人排練地點、時間以及預定排演的場景；演員在明天之前要背好劇本等等。話說完，就叫他們一起把桌椅往後推，開始熱身，準備排戲。

從此之後，她們就乖乖聽話，每次都安安靜靜的任我擺佈嗎？

I wish!

每一次，不管什麼時候，都有人在聊天，在台上的跟在台下的聊，在台上沒台詞的圍成小圈聊，以為自己沒戲的跑出去和外面的聊。（我以前有像這些小女孩一樣愛講話嗎？我心想，好像沒有欸！覺得自己小時候真是乖。）每次排練前不知要喊幾次要她們安靜，她們才會稍微收斂。我中間不幸的還有幾天感冒發燒，再加上幾次大吼，聲音一下子就沒了。

當主角的可想而知是努力配合，可是沒爭取到好角色的就意興闌珊。有演員無精打采，說台詞聲音比蚊子聲大一些，詢問之後，才知道是近傍晚時分，肚子餓，沒力氣，從此之後鼓勵之詞變成：「大家專心點，趕快排完就可以下去吃點心了！」星期六早上預定排練，可是有人要上聯課活動，有人要去看電影，有人明明已經下課了，還跑去星巴克買咖啡，就是不肯來練習，結果一整個早上，總共來排練的不到十人，其中還包括我、我姊和一位從來不缺席的家長。

離比賽前幾天，英文老師開始緊張了，因為整個演出有時間限制，超過是要扣分的。我算了算應該沒問題，把演員部分放下，開始盯佈景、道具、音樂等部分的順暢。因為完全沒有經驗，所以可憐了那些負責同學，直到比賽前一天還搞不清楚東西該放哪裡，從哪裡上台，從哪裡推出舞台。

因為是現代劇，所以我們沒花多少心思在服裝上，就請各位小朋友自己從衣櫃裡頭找合適的，不過我還是提醒演員們要試著穿上戲服排練，免得上場後不習慣，尤其是飾演媽媽角色的小朋友，因為打扮會比較成熟，最好練習穿高跟鞋走路，可別在台上摔一跤。結果小朋友信心滿滿的回答我。

「我沒問題。」

「真的？」

「我超愛高跟鞋的。我也超會走高跟鞋。」

旁邊的同學附和。「對啊！她有超多雙高跟鞋的。」

看來我擔心是多餘的。

（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嘗試穿高跟鞋的？大學？大學畢業以後？看著她年輕的臉孔，再想著自己穿鞋時搖搖晃晃的笨樣，真的覺得自己好老。）

比賽時間是在下午，我抵達教室的時候，小朋友們（包括其他班級）都是一臉興奮期待，迫不及待的想要化妝、換上戲服、戴上假髮，成為另一種角色。扮演爸爸的小朋友死不肯戴假髮，後來我一瞧，原來借來的是一個類似黑人造型的爆炸頭，若是戴著走上舞台，準會引起哄堂大笑。我也不忍心硬逼著小朋友戴，只好想辦法幫她把頭髮梳順分邊，綁一個低低的馬尾，然後將剩下的頭髮塞進衣服裡，這樣從正面看，感覺會像是上了髮油，平貼的西裝頭。不用變成爆炸黑人後，小朋友毫不遲疑的拿起眉筆往臉上畫下假鬍子，然後向我道聲謝，開心的和其他人嬉鬧去。

我跑到二樓舞台觀賞其他班級表演。各班在佈景上各展巧思，頗富創意。看看這些小朋友們在禮堂舞台上演的有板有眼，有的男生班還又唱又跳，逗的觀眾哈哈大笑，我心裡可真是自嘆不如，覺得這些小朋友真是比我們那時候早熟好多。但是才這麼想著，台上正好有一班演到一男孩一女孩互相擁抱道別，台下就像觸電般立刻「吼-------！」的喧鬧拍手起來。看來縱然有時間隔閡，對於男女肢體接觸的禁忌依舊不變，一笑。

該我們班上場，自己開始緊張，心也噗通噗通的跳。雖然我印了一份cue sheet給各個負責人，並且也在樓上喊cue提醒，可是布幕、投影片、音樂、道具、燈光之間仍然有點各行其政，不過這不能怪他們，反而應該覺得他們很厲害，畢竟從來沒有過tech rehearsal，他們也看不到舞台上狀況，能有這樣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。演員們的表現維持練習時的水準，有些平時會讓人擔心小朋友，在那時候也硬是給演了出來，讓我大大的鬆了一口氣。謝幕的時候，當然是全場如雷的掌聲，時間也沒超過，我替全體小朋友鼓掌，也不忘替自己拍拍手。

那一個多星期的排練，除了感嘆小朋友的精力與創意，也帶來許多在劇場時的回憶。雖然已經過了那麼多年，當時所學的，像埋在海底的石塊，受到那些小朋友如地震般的撼動，一塊塊的浮出海面。我也像是多飲了咖啡似的，整個人處在一種興奮狀態，在排練場地指揮這個，支使那個的滿場跑。雖然當時覺得很亢奮，可是終究還是回到一句話：好累啊！

還會有下次幫忙排練的機會嗎？送我再漂亮的卡片也不會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