餘時

第六章

有時候，媽媽會在晚餐後帶我去散步。

「小羽，走，我們到夜市去逛逛。」

「不要！」我都會這麼說，可是只是一開始會這樣，沒有多久，我就會關掉電視，和媽媽一起下樓去。

在路上，媽媽會問我學校裡的事情。我告訴她，陳欣宜中午時不小心把餐盤摔在地上，飯菜湯汁都灑了一地；或者金惟群上課時放了一個好大的屁，全班都聽到，老師的表情怪怪的，好好笑。

我也告訴媽媽，李大同每次都會故意從後面推我，或者拍我的頭，讓我好生氣。

「小羽，你要我去找老師嗎？」媽媽問。

我搖搖頭。

「小羽，如果你不想我去找老師，那麼你就要想辦法解決。你可以告訴同學不要欺負你，或者自己找老師談，請老師幫忙，懂不懂？」

我點點頭。

「也許你剛開始會覺得害怕、不敢，可是你要學習面對和解決問題。慢慢來，你一定可以的。」

我和媽媽會走到夜市後再走回來。有時候我看到可愛的小東西，我就會很想帶回家，可是媽媽不答應。那個時候我就會發脾氣，說要把她畫叉叉，不要她了，可是媽媽都不會生氣，她是不講話的繼續走。回到家後，我也不理她，就直接上床睡覺。到了第二天早上，我就忘了還在生氣的事情，開心的去買早點。

有一天吃過飯後，媽媽洗完碗，從廚房裡出來。媽媽坐在我旁邊，然後也把在房間念書的哥哥叫出來。

「哥哥，小羽，媽媽有件事情要告訴你們。媽媽的ㄋㄟㄋㄟ上面長了一個不好的東西。」

「不好的東西？那要怎麼辦？」哥哥問。

「醫生說沒有關係，只要把它切掉就好了。」

「你要開刀嗎？」哥哥緊張的問。

開刀？什麼是開刀？是拿刀子把媽媽切開嗎？

「你們不要緊張。那個不好的東西很小，醫生說只要把ㄋㄟ ㄋㄟ 拿掉就好了。」

「你會痛嗎？」我忍不住的問。

「不會，醫生會打麻醉。那是一種藥，只要打進去後，媽媽就會像睡覺一樣，一點都不會感覺痛。」

「ㄋㄟ ㄋㄟ 拿掉後就好了嗎？」

「對，因為如果不拿掉，裡面的壞東西就會到處跑，會破壞媽媽身體的其他地方，那樣就慘了。」

我和哥哥連忙點頭。

「對，不可以讓壞東西亂跑。」

「你會住院嗎？會住很久嗎？」

「不會，只有三天。晚上阿媽會來陪你們。哥哥，你要好好照顧妹妹，懂不懂？小羽，你要聽阿嬤的話，不要亂發脾氣，好不好？」

幾天後，媽媽到醫院去，下課後只看見阿媽在廚房燒菜。媽媽不在家，我覺得怪怪的，可是卻不想看電視。我拿出我的本子和色筆拿出來畫畫。

我在畫畫時，聽到阿媽和爸爸說話。

「唉呦！還年輕就得乳癌，真是沒想到。」那是阿媽的聲音。

「還好發現的早，只要動手術就可以了。」

那壞東西叫做什麼？ㄖㄨˇ ㄧㄢˊ嗎？要怎麼寫啊？

壞東西！我把那個壞東西畫在紙上，然後把它都打個大叉叉！

三天後，媽媽回家了。

「媽媽，哥哥很討厭喔！偷用我的電腦。可是我把它藏起來，上面寫上我的名字，你看我是不是自己解決問題？哈哈！我們沒有吵架，哥哥很乖。」

「小羽，你這麼厲害！真的好棒！小羽長大了喔！」

聽到媽媽的稱讚，讓我感到非常高興。現在終於一切恢復正常了。

第七章

手術過後幾天，媽媽的身體愈來愈好。媽媽說以後只要每天吃藥，然後常常找醫生伯伯檢查，不要讓壞東西回來就好。

媽媽雖然和以前一樣漂亮，可是又有一點不一樣，那就是長著壞東西的ㄋㄟ ㄋㄟ不見了。

「媽媽，ㄋㄟ ㄋㄟ呢？」

「醫生把它切下來，然後丟掉了。」哥哥在旁邊插嘴說。

「你們要看嗎？」

我和哥哥對看了一眼。媽媽撩起了衣服。媽媽的那邊變得平平的，有一條線在上面。

「那是醫生畫的嗎？那條線？」

「笨蛋！那是縫的啦！」

「你才是笨蛋！媽媽，哥哥罵我笨蛋！」

「好了！不要吵了！小羽，那是醫生伯伯縫的，以後就會變成一條疤。」

「我覺得很漂亮。」哥哥說。

「真的嗎？謝謝你，哥哥。」媽媽說。

「媽媽，我也是女生，那我以後也會有ㄋㄟ ㄋㄟ嗎？」

「會啊！等小羽長大，ㄋㄟ ㄋㄟ也會慢慢長出來的啊！」

「那麼我也會像你一樣長壞東西嗎？醫生伯伯也會把我的ㄋㄟ ㄋㄟ切掉嗎？」

「不會的。我說過，那是因為ㄋㄟㄋㄟ裡面長壞東西，醫生伯伯才會把它切掉。小羽長大後不一定會長壞東西啊！所以不要緊張。」

只剩下一道疤。不過，媽媽還是媽媽，只要她健康就好。

第八章

媽媽說媽媽在生病的時候，有好多阿姨幫忙她。雖然那些阿姨都不認識媽媽，可是她們都會到病房看她，和她聊天，所以媽媽說以後她也要這樣幫助其他生病的阿姨。

媽媽說那叫做當「志工」。

每個星期，我和媽媽都會到醫院去。媽媽會和來看病的阿姨們講話。有的時候那些阿姨說著說著就會哭，媽媽就會拍拍她們的肩膀，或者抱抱她們。我看見她們哭了，心裡也很難過，就送給她們我畫的圖畫。

其實剛開始在醫院，我有點緊張，因為在那裏我誰也不認識。我都會躲在媽媽的背後，有人和我講話，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；有人給我東西吃，我也不想拿。後來，我發現那裏的醫生伯伯、護士阿姨和其他的志工阿姨們都對我很好，說我很乖，長得很可愛，我才比較放輕鬆一點。我喜歡逗生病的阿姨們開心，讓她們不再哭哭臉。有的時候我比較調皮，志工阿姨們都不會生氣，會很有耐心的跟我玩。她們都說我是最有愛心的小志工，會抱著我說：「有你真好」。

媽媽為了要當更棒的志工，還去上課學習。媽媽也都帶我去上課。我聽不懂，就坐在旁邊畫畫。

在上課的路上，經過一家布店，媽媽看見騎樓下擺了好幾個箱子，上面寫了字。

「小羽，你看，上面寫著一塊布才一塊錢而已欸！」

箱子裡面有好多布，有藍色、白色、灰色、綠色….，有的很大，有的小小的，全部都是一塊錢。

「小羽，這些不可以拿來當你的畫布，你說這是不是很棒呢？」

那天我和媽媽搬了好多好多布回家，好重！有的布像是我身上穿的牛仔褲；有的布摸起來滑滑的，像是我洗澡用的濕肥皂；有的是透明的，隔著布，我還是可以看見媽媽一塊一塊的整理買回來的布。

「小羽，有了這麼多的布，你就可以盡情的畫畫了！」

「可是，媽媽，我的顏料用完了，怎麼畫？」

「又用完了？林小羽！這些顏料是很貴的欸！」

我聽了之後，忍不住哈哈大笑。(待續）